民间艺术是一块金字招牌,用它作秀,于宣传有利,于创作有害。两者相比,孰轻孰重?
北京的民间艺术一度被誉为是“罕见而神秘的艺术”,这与民间老艺人们孜孜不倦地追求完美追求精品的态度是分不开的。过去,在京都工艺这个行当中曾流传有三品,即:三品锣货,就是挑卖小玩意儿的;二品绕细子,一般俗人玩的,在街头巷尾的小店卖;一品艺术,属高层次的艺术品,在东安市场卖。据双起翔双老讲,只有达到了一品,民间艺人才能得到别人的承认,登入大雅之堂。
近年来,北京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较大的改变,许多民间艺术在这种改变下逐渐消失或变形。但随着“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口号的提出,民间艺术又重新焕发了青春,彰显出其独特的魅力。在这个过程中,有的艺人下海搞起了商品艺术,由民间艺人变成了民间艺术商人;有的常在电视报刊上露面,和广大群众搞个脸熟;有的则在家搞起了研究,不断完善所从事的艺术行当。
在这次对民间艺术家的系列采访中,笔者遇到了各具特色的艺术家,与他们分享着欢乐和辛酸,更多地是体会他们身上的一种无奈。这种无奈就针对于在市场竞争中,行当里出现的“新三品”,即:三品艺人,以艺养艺,坐家研究,专搞创作;二品艺人,常上电视,现做现卖,走走过场;一品艺人,以艺为生,增产创收,财源广进。
在笔者采访的民间艺术家中,很少有不依靠自己的手艺过活的,表面上看是艺术大师,实际上都在辛辛苦苦地为生活忙碌着。偶有佳作出现,也必须按事先讲好的价钱或条件,忍痛割爱地拿给别人。只能拍下几张照片,留个念想。李强李老先生的烙画是这样,汤夙国汤老的面人儿是这样,毛猴曹曹老也曾有过这种经历。这种现象极为普遍,以致于笔者在采访时常常只能看到照片,无法欣赏实物。笔者也为这些艺术大师感到担忧,自己的得意之作,要由别人保管。如此下去,是否还能保持住满腔的热情,去对待每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作品?
另外,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笔者曾读到某报以某大师一件艺术品赚多少钱为标题采写的报道。在文章中提到“他的作品曾在英国的一次文化交流中被外国人以200英镑收藏,现在他的作品多是赚外汇,100美元一个。”读完之后,有种我们的艺术家就是用来赚外汇的感觉,似乎民间的传统艺术就是用来换钱的。
长期以来,我们都是用艺术家所花心血的多少、作品的质量来衡量作品价值。用价格来比一件艺术品的价值,或许是商品社会所特有的。这也就难怪,现在有很多艺人都投身商海。有些积蓄的,纷纷办起各式各样的旅游工艺品厂,强迫自己用商人的眼光看待所从事的工艺行当。先是将艺术品当作商品甩卖,之后便是将商品充做艺术品兜售。只是流水线的生产,有时很难保证质量。不过即使这样,批量生产的作品仍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传统工艺品。
有几次,介绍人告诉笔者:赶快去采访吧,要不人家就出去了。出去干什么呢?别人喜欢咱们北京的老玩意儿,自然是前去献艺喽。2001年,由24位北京民间文艺家组成的京味文化之旅北京民间艺术绝活在台湾展演,场场爆满,狭小的展厅里人流如潮,惊叹四起。2004年2月,在香港太古城中心举行的中国艺术节上,由北京民协组团参加的民间艺术展览表演更是火爆异常,每天都有数千人参观。很多香港市民首次看到面塑这样的北京绝活,纷纷要求现场传授及办班培训。除此之外,笔者采访过的民间艺术大师,大都讲过他们游历世界各地,赢得无数掌声和鲜花的事迹。即使是在咱们北京,民间艺术家们也没有休息。2003年由北京市工商联合会文化产业商会组织、主办的“老北京文化艺术长廊”,将每日进行工艺美术精品的展示和展卖,周六、周日都有名家现场展现绝技。2004年1月,民间艺术精品亮相北京世纪坛,展览期间民间艺术家现场为观众表演。表演项目有剪纸、风筝、面塑、毛猴等。
其实,这种看上去很美的事情,带来的却是一种为赶场所累、为献艺所累的浮躁。在出去之前,要精心准备;做演出时,要随时注意周围的环境变化;回来以后,又会有一段休息调整期,再准备下一次的演出。而演出中所做的东西很可能是流于表面的商品艺术,人们在不断惊羡之后,早晚都会发出“不过如此”的感叹。民间艺术是一块金字招牌,用它作秀,于宣传有利,于创作有害。两者相比,孰轻孰重?
北京的民间艺术,大都起源于清代中晚期,一百多年的沉淀和积累,才达到了“京城一绝”美誉。这几年,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保护民间文化,可是怎么保护,却仍在不断商讨中。是为了保护艺术品,而鼓励艺术家办厂从商,为各个旅游景点贡献工艺商品,还是为了让人们更多地了解民间艺术,而组织艺术家到处赶场,围着地球转?笔者认为,为生计忙,为献艺忙,终究不能算是艺术家的长远之道,只有不断地创作,不断地推陈出新,才能保持住民间艺术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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