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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香三千里(六)


来源:[原创]   作者:周毅然   时间:2007-6-18   阅读1326次

    
    十一
   
    茗玉知道,这次世祖大王特许恩典,放自己去见端宗,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再留着端宗这条性命。马上明朝使臣郑同就要莅临朝鲜,察考有关册封朝鲜王世子一事。不论明朝这一次会不会对朝鲜发难,再留着端宗都是个祸害。一旦郑同发现端宗的悲惨境地,回去禀告英宗皇帝,那对世祖大王没有一点好处。
    英宗已经把景泰年间提拔的臣子屠戮殆尽,对景泰年间新修订的典章制度也全部改回原样。至于被代宗皇帝册封的世祖大王,英宗自然是没有好感。出于种种顾忌,郑麟趾,韩明浍等大臣,甚至茗玉那些被列为两班,取得官爵的亲友,也都齐齐上书,奏请世祖大王速作决断,争取在明朝使臣莅临朝鲜之前,尽快处决鲁山君。
    而这时世祖大王却对侄子生了不忍之心,甚而想要召鲁山君回返汉阳,妥善安置。郑麟趾大人几次上疏,奏请世祖大王尽快处决鲁山君,世祖大王都批以再议了结,被缠的烦了便以病罢朝,避之不理。这一日郑大人无奈之下,便免冠跣足的入了宫,敲响了仁政门前的登闻鼓,按例除非臣子有关乎国体的重大事宜要启奏时,方可如此击鼓申求面圣。这下子惹怒了世祖大王,见到郑大人本来想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只要自己大权在握,那就一切还有可能。一旦大权不稳,印玺旁落,那便大势去矣!郑大人的作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着想?
    “皇上,微臣奏请皇上尽快处决鲁山君的奏疏,为何一直不肯给微臣一个交代?”
    “这个……”
    “难道皇上生了妇人之仁,竟然下不了这个狠心了不成?”
    世祖大王沉吟了片刻,忽地将左边袖子向上拉起,露出上臂,只见上面缠以厚厚的纱布。世祖将纱布扯下,露出好大一块恶疮来。
    “皇上,这是……”郑大人不解。
    “这是……被显德王后唾吐而致!”世祖苦笑道。
    “显德王后?”郑大人一惊,显德王后是鲁山君之母,早已死了十来年,难道是活见鬼不成?
    “不瞒爱卿说,朕近来时常在梦中见到显德王后,怒斥朕一些浑话,然后便向朕连连唾吐,朕用手臂去挡,那口水便粘在了朕的衣袖上,待朕醒来之时,手臂上便生了这恶疮,痛痒不止,久治难愈。朕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应了大明国说的那句古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事到头终有报!”
    “所以皇上才对鲁山君生了慈善之念,想要好生安置于他,是也不是?”
    “唉……”世祖长叹一声,缄口不言。
    “既然如此,为臣敢问皇上,为子者,父为上;为民者,官为上;为臣者,君为上;为人君者,何者为上?”
    “……社稷为上……”世祖本能答道。
    “那臣再问皇上一句,皇上可知这次莅临朝鲜的大明天使郑同是何等样人?”
    “郑同?朕知道此人是朝鲜黄海道信川人,宣德二年入的燕京。”
    “那皇上还记得,郑同是同谁入的燕京么?”
    仁祖不答,他猜到郑大人要说什么了。
    “同郑同一块儿进燕京的,便是出身清州韩氏的桂兰女,此女在大明历经宣德、正统、景泰三朝,当年曾深蒙大明宣宗皇帝的宠爱,特许其免于殉葬之难。土木堡之变过后,英宗皇帝被囚蒙古,前朝代宗皇帝登基称帝,英宗皇帝的太子朱见深无人看顾,且受宫内排挤欺压,被贬为沂王,已是太妃的韩氏桂兰女便在此时担起保姆之责,悉心照料太子朱见深,如今英宗皇帝复位为尊,自是对之感戴至深,将来太子即位为帝,桂兰女势必更加尊荣无限。”
    “那又如何?”
    “回皇上,那郑同因是与桂兰女一同赴明的,因而与清州韩氏关系密切,自打大明正统年间起,郑同先后已经五次出使朝鲜,与我朝世宗大王,文宗大王都有故交,满心忠于两位先王。正统十四年,大明英宗皇帝册封鲁山君为我朝鲜王世子时,也是郑同莅临汉阳颁疏皇命。”
    “爱卿是说,这郑同……未必会看好本王了?”
    “正是此意,我朝奏闻使赴燕京上表朝鲜禅令之时,那郑同就已对鲁山君逊位一事深表质疑,臣请皇上深思,臣知皇上本性仁厚,不忍痛下决断,善待鲁山君确是小事,可一旦被郑同查明皇上受禅事实,定我朝一个奏闻使虚报不实,欺瞒大明天子之罪,弄不好,大明会将我朝君王的亲王爵降回郡王爵,改赐五章冕服,收回诰命封号,把朝鲜国王贬回权知朝鲜国事,那历代大王呕心沥血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这样说来,朕……着实是忍不得了!”
    “忍不得,着实是忍不得,那郑同虽是个阉宦,但现在地位却非同一般,我朝与大明的宗藩关系俱由此人一手掌控,清州韩氏每回充当圣节使出使大明,避开礼部官员的耳目,私下将贡物直接运往东华门交由桂兰女,再由桂兰女献给大明天子一事,也都由郑同一手安排,韩氏桂兰对此人十分信任,常赞其忠义可嘉,使得郑同常在天子左右侍奉,无所不为……皇上,我朝鲜眼下政局方定,正是皇上大展宏图的时节,万万不能在此时机节外生枝啊!”
    “容朕再想一想,你且先去罢!”世祖大王长叹一声,将郑大人遣了出去。
    出于种种考虑,世祖大王终于决心赐死端宗。但他知道,端宗一死,自己在世上最爱的茗玉也不会苟活,甚而会带着恨离开人世。因此,世祖大王决定,放茗玉去跟端宗团聚,给他们最后一点相聚的时间,也算给自己留个念想。
    茗玉出宫之际,换上了旧日衣裙,素衣布裳,质朴无华。世祖大王望着向自己盈盈下拜的茗玉,对她说,你要知道,你现在一走,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到宫里来了。
    “奴婢知道,奴婢叩谢皇上的苦心安排,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愿我李氏江山万年万年万万年。”
    “现在你已经不是淑媛,不是尚宫,而只是一介平民,你心中可有怨悔?”世祖大王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茗玉能回心转意。
    “回皇上,奴婢无怨,无悔!”茗玉毅然决然的说。
    “那……好吧,”世祖大王狠心的一甩袍袖:“你去吧!”一代君王转过身去,他不愿心爱女子留给自己的最后印象,只是那义无反顾的背影。
    “谢皇上,奴婢会日夜祷祝皇上龙体安康,福寿绵长。”说完这句话,茗玉站起身来,没有再看世祖大王一眼,而是头也不回,毅然决然的飘袂而去。
    茗玉强撑病体,赶了几天路程,在三天以后到达了江原道清冷浦。这一路上茗玉几番晕厥,还吐了好多血,也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挺不了多久了,她想用自己那只残废的手,在临死之前再为端宗做一次茶事,这是她最后所能为端宗尽的心意了。
    自从被流放到山高水远的清冷浦后,几乎每一天,端宗都要拄着手杖,伫立在清冷浦的江边,用那双空蒙的眸子眺望远方,无时无刻不在渴盼着茗玉的到来。不管刮风下雨,不管飞雪连天,端宗那孤独的身影总会在江边茕茕孑立,用整颗心企盼着。
    “皇上,咱们回去吧,今天郑淑媛怕是又不能来了……”忠心的小内监一直跟随着端宗,看到每天端宗都要失望而归,小内监感到比主子还要痛苦。
    “不!朕知道,她来了,她马上就会来了,你听,你听到她在唱歌了吗?她来了,她来了……”和茗玉同样病弱的端宗,这时忽然变得极度兴奋,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茗香三千里,绕海不知归。但为君之故,缱绻舞宫闱。深宫多寂寥,花溅离人泪。待到春来时,与君化蝶飞……”优美动听的歌声宛如天籁,那正是端宗无日或忘的人儿啊!
    终于,小内监也听到了茗玉的歌声,高兴的跟端宗一起手舞足蹈。
    “皇上——皇上——臣妾来了,茗玉来了——”是茗玉的声音,真的是她来了。端宗一把推开小内监,一路摸索着向江水中踉踉跄跄的走去。而茗玉也跳下船,用尽全身气力迎向端宗——
    “皇上……臣妾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皇上……”
    这对本是天赐良缘的苦命鸳鸯,终于紧紧地抱住了彼此。他们终于不渝的相信,只有对方才是自己的皈依,不管换成谁离开谁,彼此的生命都将不再完整。
    “郑淑媛,你……”小内监看到茗玉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茗玉连忙朝他使眼色,叫他不可让端宗知道。
    “皇上,臣妾一切都好,皇上不用挂念。皇上,从此以后,臣妾会生死追随在皇上身边,永远也不离开皇上了。”茗玉虽然已经身疲力乏,却仍然故作开心地告诉端宗。
    “真的吗?你答应过朕的,永远不离开朕,就算死也要死在朕的后面……”端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是的,臣妾答应过皇上……”
    休息一夜之后,端宗带着茗玉来到江原道的一处山谷里,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鸟声和鸣,花香醉人,宛如世外桃源。端宗告诉她茗玉,这里有一道山涧,把涧水用来煮茶的话,即使不放茶叶,水里也会带着一股茶香。而且以前有人在这地方隐居过,那个人是个性理学家,在崖壁上留下很多石刻图案,有河书洛图,还有伏羲先天八卦图。另外还留下了一些诗作,都是关于儒道辩证的内容。
    这个山谷,就是现今韩国有名的风景区——谷云九曲!
    小内监带着茶具,在山涧边为端宗二人烹茶。茗玉扶着谷内的崖壁,细细查阅那个性理学家留下的诗作,看着看着,她惊讶的说:这正是圃隐大人留下的篇章啊!
    原来,在高丽恭愍王后期,正值中国元明两朝交替之际,高丽朝廷分成了亲元派和亲明派,圃隐大人郑梦周深具长远的外交眼光,力主高丽与明王朝通好,因此而得罪了当权的亲元派,被流放至此。圃隐大人在这里修身养性,参悟儒家和道家的辩证伦理,后来终成一代大儒。
    “乾道未尝息,坤爻纯是阴,一阳初动时,可以见天心。这是由四时节气的变化,在论说易的阴阳反复。再看这一首……石鼎汤初沸,风炉火发红,坎离天地用,即此意无穷。这像是在说烹茶,实际是感叹水火之间相生相克的转化。”
    “你怎么知道?”端宗饶有兴致的问。
    “坎为水,离为火,由太极而阴阳、而坎离,而五行、而化生万物,其用无穷,无论世间事物如何转化,都万变不离其中,这就是圃隐大人要说的意思。”
    “倘若你生为男子,又位列两班,一定会成为朝中栋梁!”端宗感叹道。
    茗玉脸上一红,佯作不在意的转身走开。
    到了山涧旁边,茗玉看那水质清冽剔透,甘甜入口,不禁感叹说:“只要有好水,就算什么都不用,那也是绝世佳茗了。”
    说着话茗玉觉得有些累了,遂坐下来歇了一会儿。这时小内监已经把茶水泡好,招呼端宗两人来喝水。二人果真没放茶叶,那水喝起来,也真就如同佳茗一般醇香醉人。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茗玉起来的很早,她叫醒端宗,请他陪自己再去一次那个山谷。端宗一牵茗玉的手掌,发觉冰凉,忙问她是不是着凉了,茗玉笑着说没有。
    到了山谷后,两人又找到了那道山涧。端宗笑问道,你还想喝这里的水么?我们又没带茶釜,你想直接喝天然茶么?
    “臣妾不是想喝水,臣妾是……”茗玉的呼吸有些急促:“皇上,《孟子》里有一首诗歌,是皇上常在臣妾面前称道的,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是不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涤我足……’?”端宗笑问。
    “臣妾说过,只要是水,都可濯人之缨,涤人之足。而皇上却说,只有沧浪之水,才是这世间最质朴无华的水中君子,不管多么脏的东西都能给洗干净,甚至邪恶的思想,卑鄙的心灵,都能在这沧浪之水中得到净化,皇上还记得吗?”
    “水至清则无鱼,朕也只是说说罢了。”端宗笑叹道。
    “臣妾现在,就想到沧浪之水中洗洗干净。”
    “原来你是想洗澡,好啊,朕也同你一起洗!”端宗一边说一边脱掉了衣物,和茗玉一起走进清澈甘爽的涧水中,裸裎在美丽壮观的大自然中,一起感受着没有繁琐的礼教,权势的阴影,只有心灵的自由,和坦诚的爱情的美好感觉。
    “皇上,这水……真的能把什么都洗干净吗?”茗玉靠在端宗的胸膛前,柔声问道。
    “朕已经和你一起下来洗了,你还不相信吗?”端宗笑道,一遍遍抚摸着茗玉的长发。
    “就算……臣妾……去见圃隐大人,也没关系了吗?”茗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子也越来越沉。端宗感受到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当然,朕说过,如果你是个男儿身,一定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儒生大人!”端宗把茗玉的身体抱的那样紧,好像她随时会随风而去。
    “皇上……臣妾……有句话,一直没跟皇上说……”茗玉用最后一点气力,艰难的说。
    “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我们的日子长着呢!”端宗终于流下眼泪。
    “皇上,臣妾……作了对不起皇上的事,但臣妾的心……一直都是皇上的……”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端宗哭道。
    “那……皇上,臣妾的心……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臣妾,没有……走在皇上前面,这山涧的水,就是……就是……臣妾给皇上……最后……泡的茶……”
    这是茗玉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就有一缕清醇无比的茗香,顺着这道山谷,远远的飘扬而去,散逸在远方……
    不日之后,由于清冷浦发生洪涝灾害,端宗被迁到地势更加偏僻的宁越郡。同年年底,也就是在大明使臣造访朝鲜之前,世祖大王终于下了最后的毒手。宁越有一座观风梅竹楼,就在这里,端宗面色祥和的饮下了送来的毒酒,当场七孔留血而死,是年不过十七岁。
    崇祯五十三年(实为康熙十九年,但朝鲜一直使用明朝年号),肃宗大王追封端宗为大君,又过了十七年,端宗被肃宗大王追尊复位,上庙号仍作端宗之尊。坟茔迁葬于江原道宁越郡的庄陵。
    在朝鲜李朝历代君王的陵寝中,端陵是唯一一座不在京畿的王陵。
   
    (本文李朝史料参考自《朝鲜李朝诸王小记》及相关网络文章)
   
    2006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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