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巴比伦——两河流域的最后的帝国
在阿淑尔巴尼帕灭亡强敌埃兰的前639年后，记录亚述功绩的王铭不再出现了。帝国肯定陷入一定的危机中。很可能各地的起义和宫庭政变不断发生。据希罗多德，在伊朗高原、里海东南岸形成的印欧语的强国米底一直是亚述的强敌。伊郎地区广大地区一旦形成统一局面，古代近东的政治地图面积会向东扩展几倍，而由两河流域和埃及占主导的政治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伊朗的文明向东扩展将使古代西亚能够和东方的中华文明相接触。米底和波斯帝国向西扩展和对同属印欧语系的小亚希腊各城邦征服使亚洲和新兴的欧洲文明开始交往。原是分立的、模糊的古代各文明地区，突然连成一片，互相交融。正是在与希腊文明交融的过程中，古老的两河文明和埃及文明逐渐死亡，新的希腊文明、波斯文明、中亚文明和伊斯兰文明在这两大古老文明的基础上建立和更迭，以独立发展为文明特点的近东地区进入了世界文明相互交融的新阶级。
约公元前624年，米底的一个强大的王夸克萨瑞统一了众多的米底各部，成为亚述的强敌。前626年，阿淑尔巴尼帕和听命亚述的巴比伦王先后死去使迦勒底部落的首领那布帕拉萨尔夺得巴比伦的王权（625-605），成为亚述在南方的劲敌。在这生死存亡之秋，亚述内部爆发了争位战争。614年，米底和巴比伦军结成盟友，攻陷亚述千年古都阿淑尔。612年联军北上，围尼尼微三月后破城，灭亡了亚述帝国。迦勒底巴比伦王朝在亚述帝国的基础建立了两河流域的最后一个帝国，史称“新巴比伦帝国”。巴比伦的迦勒底王朝在亚述帝国灭亡后，继承了亚述在西亚的霸权，但是新帝国完全放弃了亚述的几个严重摧毁的城市。这一严重的失策使巴比伦失去了两河流域北方的盟友，只能独立面对东方强大的波斯人。
巴比伦王的注意力不在贫穷的暂时友好的伊朗高原。他急于接受亚述在西方叙利亚的富饶行省和出海港口。607-605年，英勇善战的王太子尼布甲尼撒率军西征，在幼发拉底河岸和已控制库穆赫行省的埃及军队相遇。经过三年多的多次较量，尼布甲尼撒攻克了西方的桥头堡卡尔凯美什，歼灭了埃及在亚洲的军队。605年5月8日，当尼布甲尼撒在北叙利亚的哈马忒地区追击埃及军队时，那布帕拉萨尔死去。王太子急驰归国，继承了王位（604-562）。尼布甲尼撒在其元年（前604年）西征腓利斯丁城市阿什克龙，俘其王。随后，他连年在西方用兵，在他头三个统治年（604-602），他每年都率军与叙利亚不肯屈服的小国家作战，连连得手。第四年（601年），他企图南下埃及，但未能击败埃及。第六年（599），巴比伦军队进入阿拉伯地区进行掠夺。第七年9月至12月（597）巴比伦王攻陷了犹太王国的首都耶路撒，俘其王，将近万名臣民带往巴比伦，这就是犹太历史上有名的“巴比伦之囚”。一个犹太王族被任命为巴比伦的藩王。第八、九年和11年，巴比伦王仍在叙利亚进行征服。第九年（596），尼布甲尼撒首次进军底格里斯河地区。第十年（595）9月，巴比伦国内发生一次内乱，尼布甲尼撒果断地镇压了叛军。尼布甲尼撒的征战成功地建立了巴比伦在叙利亚的统治。据《旧约圣经》，在尼布甲尼撒的第16-18（589-587），犹太国王再代基亚和埃及结成同盟，反叛巴比伦的霸权。巴比伦军再次攻陷了耶路撒冷城，严惩了反叛者，将近千人掠往巴比伦，将犹太国置为巴比伦在西方的一个省。后来巴比伦围困腓尼基城邦推罗13年才屈服了该城。在他的第38年（568年），尼布甲尼撒再次进攻埃及。利用大批战俘和战利品，尼布甲尼撒在巴比伦城内大兴土木：建起了雄伟的二重城墙和城门，宏伟的宫殿。然而值的注意的是古典作家所谓的“巴比伦宫中花园”却不是尼布甲尼撒修建的。史料和考古依据表明，在巴比伦城中没有空中花园，在亚述首都尼尼微城中却发现了空中花园—“建在供顶上的王家林苑”。古典作家听到过两河流域空中花园的传闻，但他们把尼尼微混淆成巴比伦。在外交方面，尼布甲尼撒和伊朗高原上的强国米底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他取了米底的公主作为他的一个妻子并调停了在585年（他的第20年）发生的米底王夸克萨瑞和吕底亚阿鲁亚台斯之间的著命的“日蚀战争”。两军由于日蚀停止交战，米底王请出尼布甲尼撒作出仲裁者为两国划定以哈鲁斯河为边界。在西北方向，他征服了小亚南部的基里基亚地区，并沿乌腊尔图边界设置了几个要塞。尼布甲尼撒的儿子仅在位二年。他的女婿涅旮勒沙尔乌簇尔是一位善战的将军，在位四年（559-556）。他在第三年（557）击退了小亚的基里基亚的对叙利亚的进袭，深入小亚敌境，催毁了三个城市，俘获六千敌兵，直抵吕地亚边境才收兵。涅旮勒沙尔簇尔死后，年弱的儿子无法执行王权，一个阿拉美亚贵族那布那意德篡夺了王位（555-539）。新王在他的头三年象前任们一样进军叙利亚，巩固动乱的行省、击退进犯之敌。第三年，他攻占了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城市阿顿穆。随后，那布那意德呆在阿拉伯的绿洲台马城至少八年（第四年至十一年），没有回巴比伦履行他对马尔杜克神的宗教义务。这引起了巴比伦城的许多贵族和祭司对他的不满。然而，由于他的儿子拜勒沙乌簇尔作为他的代理人统治巴比伦，政治局势并没发生大动乱。在那布那意德继位之前四年的559年，在伊朗的波斯人中产生了一个伟大的元帅：居鲁士成为波斯南部的安山和埃兰人的王。十二年内，他成功地征服了波斯昔日的宗主国米底（550）和小亚强国吕地亚（547）。居鲁士是位极其宽容的政治家。只要被征服的米底、吕地亚及希腊人忠于他，他不干涉各省的宗教和政治。539年（那布那意德17年），波斯人侵入巴比伦尼亚。居鲁士率领强大的波斯军团在底格里斯河岸的欧皮斯城与巴比伦王太子的军队展开鏖战。由于巴比伦的库提总督临阵倒戈，巴比伦军大败，王太子阵亡。七月14日波斯军顺利进入巴比伦的屏障西帕尔城。二天后，投靠波斯的库提（亚述东部）总督古巴如引导波斯军毫无阻挡地进入巴比伦城，俘巴比伦王。居鲁士凯旋进入巴比伦，向全城人保证尊敬巴比伦的传统。第二年，波斯王太子被任命为巴比伦王，使巴比伦在帝国各省中享有特殊的地位。波斯帝国继承了巴比伦的文明遗产，利用楔形符号创造波斯语楔文。辉煌的两河流域文明走到了它的终点。公元前331年，代表希腊文明的亚历山大征服了全部西亚，新的希腊化文明开始在西亚和北非取代旧的楔形和象形文字文明。希腊语文成为近东的官方语文，塞姆语的民众则使用阿拉美亚字母文字，两河流域古老的楔形文字逐渐失传。同一千年前的许多苏美尔城市一样，巴比伦和亚述的古老城市被陆续放弃，两河流域文明完全灭亡了。三千年的两河流域文明灭绝的原因是复杂的。新兴的希腊和伊斯兰文明的征服和取代是重要的外部原因，过度的农业开发恶化了先天不足的生态环境是一个主要的内因。
虽然罗马人取代希腊人在政治上统治了南方的塞姆语和含语地区，但在精神文明方面，却落后于塞姆语人民。由塞姆语犹太民族的一神教脱胎而来的基督教势不可挡地发展成为欧洲大陆的各民族的官方宗教。在精神文明领域，一度作为西亚北非各民族的主人的罗马人和希腊人及继承其历史遗产的欧洲各民族最终被塞姆人所建立的新的宗教——基督教所征服。
在欧洲南方的近东地区，阿拉伯人开创的中世纪伊斯兰文明是古代西亚北非的亚述、巴比伦文明和埃及文明的继续，按语言和地域分划，它同样属于塞姆语和含语系人民的文明。而拉丁、日耳曼语系的欧洲各国的中世纪基督教文明则是希腊、罗马古典文明的继续，可以归纳为印度欧洲语系人民的文明。由于南方和北方的民族的几次大迁移和互相交融的原因，两大文明阵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截然区分。例如小亚地区的古代赫梯文明和伊朗的古波斯文明的语言是印欧语系，但文字却是塞姆语系的楔形文字。在印欧语的波斯人、希腊人和罗马人陆续统治西亚北非的塞姆－含语系各民族约1200年后，古代人类的奴隶社会衰落了。宣布人类新世纪——中世纪开始的号角正是由被压迫多年但具有两河流域古老文明传统的阿拉伯塞姆人吹响的。和古代亚述、巴比伦人同属塞姆语语族的阿拉伯人长期以来在阿拉伯半岛绿洲中的游牧，公元前610年，他们的精神领袖穆罕默德在以塞姆语犹太人创建的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一神教为蓝本创建了的新宗教——伊斯兰教。穆斯林阿拉伯人以伊斯兰为大旗统一了阿拉伯半岛后，在七世纪三十年代吹起了塞姆人反击印欧语的拜占庭和波斯人统治的进军号角。阿拉伯人在西亚北非以传播伊斯兰新宗教为号召向基督教的欧洲统治阶级发动了进攻，在短短十二年的时间内，他们的对外征服所向披靡。在北方和西方，他们推翻了东罗马（拜占庭）帝国在传统的塞姆/含语地区叙利亚、埃及和全部北非地区的统治，使之成为局限于巴尔干半岛和小亚半岛西部。在东方，阿拉伯的东征军攻陷了萨珊波斯帝国在两河流域的首都泰西封，灭亡了波斯帝国。古代西亚文明的发源地巴比伦尼亚和亚述地区又回到了塞姆人手中。在文化方面长期得益于两河流域塞姆文明的波斯民族在政治上被塞姆人所征服后，在文化上加入了阿拉伯人创建的伊斯兰文化。约560年，突厥人在中亚兴起并向开始东、西扩张。公元658年，当唐高宗的中国军队战败了的西突厥王国的东进军队，阿拉伯人从波斯进入中亚并征服了那里的突厥人，用新兴的伊斯兰教取代了当地的佛教、摩尼和基督教的景教派等宗教。从此，中亚的突厥人成为比阿拉伯人更虔诚的伊斯兰传教者。712年，阿拉伯的军队一度攻入印度河流域的信得地区。在北非和欧洲方向，到公元750年，阿拉伯帝国的倭马亚王朝的北伐部队征服了西班牙全境。倭马亚王朝在那里统治了约三百年（711-1031）。百年之间，阿拉伯人在西亚和北非和西班牙的征伐的成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阿拉伯帝国。这时期塞姆人在西方世界的霸权正如1500年前刚征服了埃及和埃兰（伊朗西南）的亚述帝国的霸权一样如日中天，无人能敌。九世纪中，非洲的埃及的阿拉伯政权开始独立，亚洲的阿拉伯帝国的领导权则被突厥和波斯的苏丹们掌握，伊朗和中亚人陆续建立了各种伊斯兰王朝，巴格达的阿拉伯哈里发仅仅是伊斯兰各王朝的精神领袖。十世纪在阿富汗的伽色尼王朝（962-1186）和古尔（1152-1206）等穆斯林王朝先后南下征服了印度河流域，伊斯兰文明开始在南亚次大陆扎下了根。中世纪阿拉伯帝国的出现和伊斯兰在西亚北非、中亚、和南亚的胜利代表了南方塞姆语阵线的再次崛起以及亚洲印欧人和突厥人融入伊斯兰文明。公元1258年，来自东北亚的蒙古人灭亡了阿拉伯和突厥、波斯人共同维护的伊斯兰帝国，不久蒙古王朝也被伊斯兰文明同化。13世纪的蒙古人的西侵把许多突厥穆斯林驱逐到小亚半岛。迁移到小亚的突厥人建立了强大的穆斯林国家——奥斯曼土耳其，1453年，土耳其攻陷了拜占庭帝国千年首都君士坦丁堡，成为横跨欧亚的帝国。1515年，奥斯曼帝国战败伊朗，夺得两河流域地区，次年，控制了叙利亚、埃及、北非诸国和阿拉伯半岛，成为近东伊斯兰世界和阿拉伯各民族的最高统治者。
19世纪初，欧洲列强陆续从土耳其手中夺得了阿拉伯世界的统治权。法国占领了阿尔及利亚（1830）和突尼斯（1881），意大利占领利比亚，法国和西班牙分享摩洛哥。1798-1801年，法国的拿破仑占领了土耳其宗主下的埃及，后被英国和土耳其联合出兵驱逐。随后，保留土耳其宗主名义的埃及实际上获得了的独立。1882年，英国占领了埃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埃及获得独立（1922）。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把土耳其的军队从两河流域驱逐（1914-1918），伊拉克成为受英国托管的半独立国（1919-1932）。在阿拉伯民族主义运动不断高涨的压力下，伊拉克于1932年、巴勒斯坦于1948年从英国手中获得独立。
1985年，我利用在牛津大学学习亚述学的机会，两次参观了世界著名的大英博物馆。当我来到两河流域文明展厅时，亚述王宫两层楼高的浮雕青铜门和耸立两边的威严的鹰翼人面狮身巨兽以及长篇浮雕所描绘的残酷的战争场面震撼了我平静的心灵。他们是谁？为什么又怎样从遥远的伊拉克那从不见天日的地下废墟来到这里？这么伟大的文明为什么灭绝了？为什么在现代的亚述和考古学家发现他们前，他们的子孙不知道他们，也读不懂他们留给我们的文字材料？1886年，我来到巴黎代表中国学者第一次参加国际亚述学大会。法国的的东道主在华丽的卢浮博物宫的两河流域展厅举行招待会时，我面对两河流域的英雄吉勒旮美什手夹雄狮的巨象，心中想到：你这战胜一切的英雄只恐惧死亡，命运让你丢失了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不死仙草，却让你在异国他乡的博物馆中得到了永恒。1998年，我参加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的《苏美尔字典工程》的工作并多次参观博物馆。当我发现展出苏美尔古城乌尔出土的各种各样、美妙绝伦的金银器皿和首饰的展厅和展出我国唐太宗昭陵六骏中的两匹浮雕板的中华文明展厅是邻居，心中感叹万分：同时发源于5千年前的人类最早文明，一个两千年前就永远的死去了，一个连绵不断延续至今；同是世界上最早的文字系统，楔形文字早已被两河流域文明的后人完全忘记了，而汉字却可以和西方文字一样世界通用、完全适用于最新的计算机网络技术。两大文明的一个共同之处也有：出土文物在西方比在祖国的要多的多。
研究两河流域文明已经30年了，越研究越觉得这一文明的产生和灭亡的原因是一个难解的谜。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亚述学在中国是个新学科，许多历史爱好者并不了解两河流域伟大文明的内容。这里，我愿向读者们介绍一下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并希望在山外的读者们能比我更深刻的理解它的内涵并解开它留给后人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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